2022年8月5日,首屆揚子江網絡文學最具IP潛力榜頒獎儀式暨最具IP潛力網絡文學推介座談會在南京的江蘇網絡文學谷舉行。
本次座談會邀請了網絡文學作者、評論家、以及廣播電視局、影視公司、平臺版權方的重要專業人員，進行行業對話，探討如何將網絡文學IP轉化做得更精準、更有效益，對當下網絡文學產業轉化中最尖銳的問題進行回應與解答。
《你與時光皆璀璨》的作者顧七兮選擇在自己擅長的領域耕耘，以家鄉的蘇繡為題材進行創作。她認為，“如果能把一件普通的事情做到完美和極致，就可能會出不一樣的成績，不一定要去追求市場化和商業化。堅持自己的本心去創作是最好的。”
《從紅月開始》的作者黑山老鬼關注到現代人的情緒病，有意在作品中進行了一種映射，他認為，“想創作一部作品就是要引發大家的共鳴，對我們所遇到的問題做出一些簡單的探討。對于好IP來說，能夠引發共鳴、討論，獲得大家的認可，那就一定是好IP。”
《我能看見狀態欄》的作者羅三觀.cs的創作同樣出于對現代社會癥候的關注與發現。“我第一次體會到醫生和患者之間相互理解的一種困難。”他認為，醫療沖突的發生在很多時候源于“醫療本身的了解門檻太高”，“連科室之間都不能互相理解診療方案，何況大部分沒有接受過非常深厚的醫療教育的患者。”所以在創作過程中也融入了這一思考。針對小說改編，羅三觀提出了兩個思考方面，“網絡文學需要作者每天更新，勢必會導致一些所謂的質量不高的日常更新部分，那么如何在后續IP改編過程中把這些部分變得有意義、有價值？”尤其是“醫療作品的改編面臨著很多困難，比如怎么把很簡單的能用文字表達出來的內容轉換成呈現給觀眾的影像，也是需要繼續探討的一個方面。”
《長樂里：盛世如我愿》的作者驍騎校談到作品靈感的起源來自于一副時空相連的漫畫，結合歷史與現實進行故事的創作，既是為了表達對于民族歷史變遷的觸動，也是為了撫慰當下的讀者。和顧七兮一樣，驍騎校也選擇了居住地上海進行小說取材。因為“寫好一座城市，寫好一座城市里的人，就要在這個城市里走足夠多的路，有故事發生在這里。只是旅游三五天，很難有深刻的感情。”“寫小說有能量守恒定律，要有足夠的積累和輸入，才能輸出。”
《北斗星辰》的作者匪迦的創作也和自己的親身經歷相關，他參與過很多年航天相關的工作，尤其是衛星導航方面。2020年7月，全球北斗衛星導航系統全球組網，是一個十分振奮人心的大事件，這也是我國為數不多的百分百實現國產自主可控的系統。他希望能將這段發展歷程記錄下來。匪迦提出《北斗星辰》類似的作品屬于科技、科幻向，“這一方向和IP改編的配合，在目前是一個比較細分的領域，但未來隨著技術發展，還是很看好它的潛力。”“因為IP改編的實現在某些方面依賴技術進步，比如多媒體技術出現之前，IP改編更多的是把文字變成說書、相聲。隨著VR等虛擬現實技術的出現，也許能做出更加沉浸式的改編，探索更多科技向改編的可能性。”
如何將主旋律與正能量的作品寫得出色，網絡文學作者給出了自己的答卷，接下來影視行業的專業人士講出了他們在IP制作上的心得與態度。
稻草熊娛樂集團副總裁何麥談到近幾年的市場反映和IP儲備情況，提出“題材本身沒有對錯，主要是抓住的是時機”。這就需要“均衡布局”，儲備多元題材，抵御跟風帶來的風險。“此前是女性題材的扎堆，近幾年是男頻時代的到來，男頻劇做好不易，但一旦做成，對于網站的數據提升作用很大，所以近幾年會著重采購男頻向題材。”而IP在采購時所看重的是“核心觀念和人物關系是否具有當代性和共情性，這兩點始終是選擇IP最主要的基石”。此外，還有小說的“延展性”，何麥認同羅三觀所說的網絡文學經營生態對更新方式的影響，這為改編帶來了難度，而只有“小說具備延展性，才能激發導演和編劇對于第二輪創作的激情。”
華策影視南京公司文學策劃張雪談到，網絡文學作品雖多，但真正能推到熒屏上的并不多，受制于落地化的處理，作品中許多強設定、金手指都不能使用，那么“什么樣的故事容易被改編？”張雪認為這與類型無關，近年來既有《人世間》這類正劇，也有《開端》這種強設定的劇。前幾年影視跟風問題嚴重，影視公司也在反思這一問題，“在采購等問題上更看重故事的核心是否打動人心，不管是仙俠題材還是現實題材，能不能激發觀眾解讀現實生活境遇的想象力。”以《開端》《天才基本法》為例，項目的成功就在于奇幻時空設定下是現實主義的情感。“網文的優勢在于題材多樣，有很多編劇想不到的題材，比如‘北斗’和‘蘇繡’。但是題材是一個殼，項目成功的本質核心在于觀眾看了能否共情，觀眾看完后能否對自己的境遇進行反思。有觸動，就能追下去。題材的新鮮感是錦上添花。”
“殼子”與“內核”之間的關系，是近年來網絡文學與主旋律之間試圖完成嵌套的一種嘗試。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副院長、網絡文學影視改編專家朱怡淼教授從“網絡文學改編影視劇的主旋律書寫”這一命題出發，談到當下的穿越仙俠言情等題材的劇層出不窮，在整體上呈現出商業化、泛娛樂化濃郁的狀態。這些影視劇癥候經由清朗系列專項行動和相關政府部門的一系列整治措施的實施，已經逐步改觀，宣傳主旋律是現在創作的風向標，對于網絡文學是機遇也是拓展。但目前有些改編方將主旋律作為套子，內核還是只追求商業價值的粗制品，忽略了一些并不適宜強行灌注主旋律思想的網文IP的圈層性，例如《你和我的傾城時光》《愛上特種兵》《國子監來了個女弟子》等。對于怎樣將網絡文學故事與主旋律相結合，將主流價值觀進行通俗化、現代化的影像表達，朱怡淼教授提出要關注以下三個方面：紅色題材的立體化詮釋，例如《潛伏》《大江大河》等；現實主義深刻化的表達，例如《都挺好》《隱秘的角落》等；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例如《瑯琊榜》《知否》等。
恒暢文化傳媒有限公司總裁王景從流量的變遷談及網絡文學和網絡影視。“但凡粘上網絡，都離不開流量兩個字。在任何創作過程中，都要緊跟時代潮流，然后去探索自己內在的原動力，就像驍騎校講的，不要脫離生活，這樣的創作才是動人的。”她將IP理解為“承載著人類共同情感的符號”，恒暢的后續創作方向便有對于《西游記》《白蛇傳》這樣的公共IP的新編，在不篡改的情況下結合當代潮流去創作。
七貓中文網影視與版權運營經理劉沐晗談到，七貓從建站開始，就給予了現實主義作品比較明確的方向和板塊。至今已經舉辦了三屆現實主義征文大賽，涌現了不少優秀的現實題材作品，試圖給大家一個創作平臺，去講小人物的悲喜。“受眾群體更迭，更加年輕化，但仍要弘揚正能量，表達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展望。那么我們怎么去表達，路徑是非常重要的。”當下七貓影業正對一部醫妃題材的小說進行影視化改編。“從制片的角度，我們希望能把IP小說的中心思想提煉出來。”希望IP改編能“先放后收”，“網絡文學作家的創作是‘放’，我們后續進行創作的時候是‘收’，這也是比較符合當下年輕化受眾也比較符合網絡劇創作規律的一個過程。”
咪咕文學“天玄宇宙”廠牌負責人李豐認可“網文作家肯定是以寫好故事為主”，“第一是寫好自己的小說創意，第二才是改編。一部影視作品能出來是經過了多方的博弈，綜合很多意見的劇本，最后有很多的改變不可避免。”各個網站的流量數據監測顯示，網文流量下行，到了開始走精品化的時候，創作方面當以多元化為主。“今年咪咕推出了她力量、天玄宇宙、奇想空間、浮生世界四大廠牌，就是想通過一些特色方向來對網文進行一種新的創作思考。”
番茄小說IP衍生版權經理龐麗娜認為，從看重數據到看重故事，源于近年來長劇整體的提質減量，IP需求進入了新階段，“可改編性”被放大。“在IP轉化方面，我們覺得一定要平衡三個方面，政策的導向、故事的稀缺創新性、可改編性。”市場競爭激烈，會讓他們更看重品牌價值，傾向于跟最優質或說過往改編作品效果很好的合作方合作。“作為IP平臺，我們會對作者進行更好的挖掘，對他們未來的內容創作進行一定的指導和扶持，在合作層面上有更精準的IP推廣和包裝運營。”比如番茄會幫助作者在IP改編的類型上梳理創作思路，為影視合作方提供更強大的讀者反饋數據，收集平臺方的一些改編建議去幫助作者更好地了解作品暢銷的市場原因，在作品要宣傳上線的時候給予宣傳營銷方面的輔助，賦能整體的IP改編。“無論是前期內容的準確性，還是改編之后上線的影響力，最終實現就是作品熱度與最終的價值觀導向，爭取讓多方都能受益，共創共贏。”
江蘇網絡作協的主席團和理事成員大多本身就是爆款IP的作者，例如天下歸元是《天盛長歌》《扶搖》等著名IP的原著作者。天下歸元認為，“無論IP被冠以何名，最根本還是要寫出好故事，‘先有梧桐木，才有鳳凰來’。”市場瞬息萬變，與其跟風逐流，不如先看一看自己到底應該寫什么和能寫什么。在商業寫作的過程中，不一定非要宏大敘事，但是如何在這個過程中去盡量地呼應時代，貼近現實，引發共鳴，以小見大。最后最好能夠提煉出一個鮮明且具有一定正能量的精神內核，實際是值得我們每一個人思考的命題。“通俗文學與人文精神之間并不存在天塹，所區別的只是表達方式。白居易詩成讀與老，文辭傳千古。網文作者都有一顆細膩敏感、懂得體味生活的內心，有善于捕捉、篩選紛繁信息，從中尋找閃光點的眼力。有追逐事情動態和了解社會萬象，促進自身演進和嬗變的能力的話，我覺得每個人其實都有望成為IP的寫作者。在商業定位的基礎上，在扣準人性欲望的寫作過程中，去更好地傳遞人文精神，才會走得更遠。”
《兩世歡》的原著作者寂月皎皎倡導網絡文學作者對于古典文學的發掘更進一步，《夢華錄》后期雖然引起爭議，但劇作對于宋代文化傳統方面的挖掘有借鑒作用，近來網劇有“以倭代華”的現象，其實“網絡文學也需要發掘傳統文化中的精髓，以小說帶影視，盡我們自己的一份力，弘揚一下我們的傳統文化”。
御獸類型文開創者之一雨魔目前也正從事IP制作領域，他提到網絡有一個很重要的特點就是“快”，讀者口味、流行元素的變化快。“就像稻草熊的何麥老師說的，拍影視劇的時候，找一個熱點，東西拍出來以后，熱點已經過去了。對作者來說，最好是寫自己擅長的、喜歡的領域，將熱點和流行元素作為輔助。想追熱點其實是追不到的，不如把自己擅長的東西寫出來，讓熱點來追你。”當下經常能看到影視圈、娛樂圈出現一些所謂“翻紅”現象。其實就是熱點回過頭來去追趕優質的內容。“作品的主題清晰，小說的特點明朗，作家的風格也就能樹立。對影視方來說，當他們清楚小說到底在寫什么，也就能判斷是不是自己需要的，或者知道怎么去改。對于我們作家來說，這一點可能是要注意到的。”
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文藝學講師、南國劇社藝術總監孔德罡談到，早期的網絡文學作品電子游戲化情況比較嚴重，當它變成影視邏輯的時候，很多部分都需要重寫，如果想盡快兌現IP潛力，可能需要雙向的溝通。“尤其是影視編劇和原作者之間能夠有更深入的溝通。”
資深網絡文學研究專家，三江學院校長助理王勇教授認為作者創作與改編之間的鴻溝是由于“網絡作家的寫作不是為改編而寫”。傳統文學作家中曾經出現過一個趨向，很多人在寫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這部作品能被哪個導演看上，但是網絡作家是為平臺網站而寫，以點擊率和盈利為目的，然后才能去談改編。也許通過平臺的搭建，能促成學術的內循環走向外循環。“同時，也能夠給這個市場、作者做出更好的服務。”
資深網絡文學研究專家吳長青，身兼愛讀文學網總編輯與網絡文學作家的多重身份，他提出，由于“行業太過龐大”，行業現狀也十分復雜，“走到最終交易的環節之前還有很漫長的路要走。”在時代大背景之下，能否重新制定規則還要靠新的一代。
賴爾的作品《魔法城》有非常成功的IP轉化成果，經由動漫、游戲、影視全產業鏈打造。她認為“網絡文學談到‘大IP’，其實我們的共識是做流量導向和內容導向的一個平衡。但也有一個共同的困惑，就是受眾問題。”網絡文學終究是一個市場行為，不是心無外物的的自我表達，在網民學歷數據的基礎土壤之上，怎樣在服務讀者與引導讀者之間取得平衡？此外賴爾還提到一些網絡文學讓人覺得有未來有力量的現象，例如韓劇《再次我的人生》是中國網文的古早產物，漫改電影《獨行月球》兼得市場與價值，以及AI技術的日漸成熟會提高未來的文化創新度。
著名文學評論家、南京師范大學何平教授強調在討論IP問題的時候要尊重IP轉化的“天花板”，在這之下去尋找IP轉化的空間。影視方的表達證明資本的選擇正變得越來越謹慎，IP轉化處于從“粗放”轉到“細化”的過程中。“在資本盈利、國家意識形態引導、大眾心理層面，尋找一個最佳的契合點，才有可能成為一個火的IP。”這就意味著研究民族的審美心理至關重要，目前成功的項目證明了民族審美心理的一致性，在傳統文化與社會問題上入手，“天花板”并不是一種限制。隨著各方面對于敘事技術的要求越來越高，推動行業重新洗牌的同時，也意味著“從‘潛力’到最后變成一個活的IP，還有一個很艱難的轉換過程”。
最后由江蘇省廣播電視局網絡視聽處周永忠處長為本次研討會作總結發言，他將研討會上的提出的諸多問題歸納為以下幾點。第一是作者專注于文字創作本身，較少關注IP改編。第二是行業生態復雜，第三是處在當下的時代，如何理解“最具IP潛力”。并對以上三個問題逐一作出回應。到底是“跟風”還是“做自己”，周永忠處長認同于作者應該在自己擅長的領域深耕，這種自由證明了“我們處于一個最好的黃金時代”，但網絡文學數字化時代的到來讓以優質內容為核心的產業鏈趨向整體化，提前考慮IP化能提高作品的增加值，抓住時代的機遇。根據廣電總局的政策要求，影視作品越來越強調內容的思想性，對于市場的引領作用。江蘇廣電近三年來網絡影視劇規劃備案量逐年增長的同時，內容審核上以精品為導向，產生了《庭外》《破事精英》《暗刃覺醒》等榜單大熱的優質劇目，以重點網絡視聽項目庫引領影視的創作生產。政府部門在用心優化影視環境，接納創新性的創作手法，推動IP轉化，凈化行業生態。在審核專家庫的支持下，江蘇的規劃備案通過率在全國名列前茅。周永忠處長認為，“在創作時將IP價值納入考量，推動IP產業鏈的優質化，在商業價值之外，更追求深層次的思想價值、藝術價值、審美價值。忠實于自己，也要忠實于時代，忠實于國家，才是我們最具IP潛力的對象。”
本次最具IP潛力網絡文學推介座談會落下帷幕，在相互的回應與觀念交鋒之中，促成了網文IP轉化全鏈條對話的一次率先嘗試，今后將以更活潑的活動形式、更多元的嘉賓身份，展開跨業態對話，為IP產業提供一個前沿交流平臺，在品位和大眾，學院和商業之間，努力建造一條通道，促進網絡文學與IP產業的優質化發展。
